听来的故事

听来的故事

星期日是个难得的晴天，想到孩子们不久就要回家了，思量着得买一只草鸡。现在买草鸡不亚于在茫茫原野里寻宝，好在邻居提供了信息，说不远处的废品收购站就有。

按图索骥，我们很快找到了设立在一片空旷之地上的废品收购站。

负责收购废品的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外地人，除了夫妇俩，还有一位拄着拐杖、行动蹒跚的老人，打眼望去，不管是人，还是物都显出一种无序的凌乱。当然，这一切与我们买鸡的目的并无什么相关处。鸡和兔子就圈养在收购点不远处的空地上，另外还有一只狗。经初步考证，我们确定邻居所言非假，于是，很快便与卖主谈妥了价格并买好了鸡。这夫妇俩是实诚人，女主人主动提出，由她替我们杀了鸡完事。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。

等待的过程似乎有点无聊，于是，便有了一些交谈。

话题是从那位老人身上开始的，女人说那是她的婆婆，今年八十多岁了。还说婆婆生养了三个儿子，两个女儿。我恍然大悟道，三兄弟轮流侍候老人？可你们这离乡背井的不方便呀。女人笑说，不是轮流，老太太自从腿伤后，这几年一直跟着我们。女人在再一次打破我的自作聪明后说，老太太提出要跟着我们，我们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，她在老大家吃不饱饭。而老三还未结婚，自然也是不能带老人的。我说，你是一位贤惠的儿媳妇。听我说她贤惠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，也不是，要是按照从前老太太对我们家的恶毒，我是真不想理她的。女人说到此，很自然地讲起了一些往事。

原来，老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女人，她养牛养猪，种树种菜，把个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的。女人说，婆婆能干也强势，这不，在对待我这个儿媳妇方面，就显示了她的不一般，大凡看不惯的行为她就呵斥，有一次甚至跨在已经怀孕的我身上打我。女人说，这些还不算什么，让我不能忘记的是，她对我大女儿做的那些事。女人说，农村里都重男轻女，这我知道，但我这位婆婆确实过分了，非但不替我带女儿，有一次女儿摘了她树上一只桃子，她居然拿着擀面杖追到我家里，把孩子打得屁滚尿流。要知道，那时候，孩子才四五岁，而那时节，她有十几棵结桃的果树呢！

女人说，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很多，想到她过去对待我们的种种做法，别说我不想侍候她，我老公也摇头。我问，后来又是怎么想通的？这时候的女人再一次不好意思地笑了，她说，还不是因为我大女儿。女儿为了她奶奶的事情专门打来了电话，后来不放心，又特别来这里和我们谈了。女儿让我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，她说人都会老的，我们都有老的一天。奶奶是我们的亲人，我们不能一直记着她的错，假如不是她生养了爸爸，又哪来我们这个家？女儿说，不管怎么说，我们不可以让年老又受了伤的奶奶再吃不饱饭，对不？我说，看起来还是女儿起的作用大呀。女人摇头答，虽然女儿说的有理，当时我们并没有答应。那次我对女儿说了，凭什么她把钱都给了小女儿，现在小女儿却不管不问？为什么该我们倒霉？

女人说，很后，女儿搂着我的肩膀说，我知道我妈妈这些年来受了好多好多的委屈，唉，怎么办呢？又不能让老人家向你这个儿媳妇认错，又不能叫小姑把钱拿出来。嗯，要不这样吧，干脆我不出去打工了，直接把奶奶接回我家去。说到这里女人笑出了声音道，我这个女儿呀，她这是以退为进，你们想啊，我怎么可以把老人送到女儿家去呢？这让我女婿怎么看我们。听了女人的话，我不由得为那个女儿感叹，我说，你生了一个好女儿。女人说，是呐是呐，我这个女儿呀，心善。

说到心善，女人又给我们讲了一个小故事。她说，这事算来该有十几年了，那年我大女儿大概十三四岁，有一次，我们卖鱼，收到了一张二十元面值的假钞，你们知道那时的二十元，对于我们一家该是多大的一笔钱，为此我和她爸懊悔得整整一宿没有睡着，很后，我们决定把失去的损失夺回来。说到这里，女人的脸红了，她接着说，大妹子，你不知道，明明知道是假钱，还要把它当作真钱用，那是做贼的感觉，心虚呀。可我们没有办法丢开那件事，很后，我和她爸决定，就让孩子去做。女人说，接下任务的当然是我大女儿了，那天，我拿着那张假钞让她去买两块钱青菜。女儿听话地接过了钱，并且很快买回了青菜，并找回了十八元真钱。女人说，那一刻，我和她爸真的松了一口气，等女儿走开后，我压低了声音对她爸说，现在好了，我们不亏了。哪知道我这里话音未落，女儿又走了进来对我们说，我想来想去感觉那张钞票不像真的，爸爸，你再拿一张二十元的钱，我去把那张调了回来。那一刻我恼了，我问，你怎么知道是假的？女儿说万一真是假的，那个卖菜的奶奶得多伤心啊？她得卖多少的青菜才能换回来那二十元呀？女人说，很后，我们被女儿的这句话堵住了口。女人说，事后，她爸对我说，我们这把年纪白活了，良心还不如一个孩子。女人说到这里，仿佛有了好大的感悟，很后，她说，也正是因了女儿的话，从那以后，我们再不敢做一点点对不起人的事了。人在做，天在看呐。

杀鸡的程序已经进入开膛破肚阶段，就在这时，我听到不远处的老人在喊饿，女人一听，连忙站起身子淘米洗菜，边洗边抱歉道，稍稍耽搁你们一下，我这个老太太脾气大。

鸡终于杀完了，我们也该返程了，告别的那一刻，我很想对女人说，今天，我听到了一个很美的故事，但很终，我却什么都没有说。有人说，父母是距离孩子很近的老师，反过来，我们是否也可以说，孩子的纯善也是父母的一面镜子？我想，正是有了这样的女儿，才有了如今这一对实诚的夫妻。

（编者注：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