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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子回时,月满西楼

来源: 文学语言汇 时间:2021-07-13

故人相聚,本应开怀畅饮,阿焱却变得十分谨慎,赴宴前特意在手心里写下“吵”字,提醒自己少张嘴说话,少开口喝酒。

阿焱太了解自己,超过三两酒,话就特别多,难以自禁率性而为,阿焱怕说了不该率性的话,败坏大家胃口,扫了大家面子、辱没一番好意。

晚宴在一艘叫做“江上来者”的游船上举行,阿焱想,不知道这名字的灵感是否来自范仲淹的江上渔者。约定的时间到了,一帮人一前一后鱼贯而入。

落座时,大家互相谦让,口里说着“没外人,随便坐”,真正随便坐的却没一人。都在江湖里摸打滚爬混日子刨食吃,谁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。

别看大家平时道貌岸然,口口声声老同学、好兄弟、吃喝不分我和你,其实随便一聚,三六九等、高贵低贱,立马分明。

大家都把那几个“位高、权重、款大”的让向首座,淋漓尽致的体现了中华民族丰富的让座文化,敬请所谓长者、尊者上座。

试问大千世界,有谁富贵不能淫,哪个贫贱不能移、几人威武不能屈?

尊者们交头接耳嘀咕一阵就喊上菜开吃。酒过三巡,菜已上齐。

大家忽然目光齐齐看着阿焱,笑而不语。怎么?阿焱不由心里一惊,难道今晚的低调引起大家的注意?看来愿不愿意都要一醉方休、不醉不归。

正要端杯主动请罪,有那位高重贵款大的,就朝阿焱招招手,放下、放下,不急、不急,马上要来神秘嘉宾。

原来如此,阿焱觉得刚才心里的那块石头又落了地。看来自己自作多情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

神秘嘉宾会是谁呢?阿焱想,管他谁呢!阿焱又想,反正向来自己独来独往、偏安一隅,不存在深交故知,来则来之,来之安之、与我何干!

忽然有人冲阿焱说,人家可是奔着你来的!二十年同学会你没去,没见着你,这次追到家门口了!

提起二十年同学聚会的事,阿焱心里一惊,那次有多少同学再三再四邀请,任凭说的水能点灯,阿焱依旧不为所动。

当有人说起某某某还念着见阿焱时,阿焱更是铁心不去。其实有谁知道,阿焱是怕,怕触景生情,怕见一个阿焱愧对的人!怕直视曾经的过往!

按下心中巨浪汹涌,阿焱故作镇静,口里说道,别逗我了,来,我挨个敬大家。准备先把自己放倒再说。

说时迟、那时快,这时早有候在门外的同学引进来一中年美妇,只见她脑袋微偏,目光一撒,定格在阿焱身上一动不动,嘴角微动、似笑非笑。

燕儿!阿焱瞬间觉得为数不多的酒,开始在胃里翻腾!一腔热血直冲头顶!

一头乌黑的头发,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,总爱偏着脑袋看人的招牌动作,除了微微有些发福,活脱脱还是当年那个燕儿!

阿焱暗叫不好,心一横,决定让自己彻底虚伪个够!要伤就把她的心伤透!说时迟、那时快,一眨眼功夫,阿焱随即恢复常态,故作姿态起身的说着欢迎、欢迎!欢迎六朵金花之五妹妹!

一众同学群体起哄,齐声说装!继续装!都时过境迁了还不承认!来,抱一个!抱一个!不理大家起哄,燕儿落落大方,径直款款走到阿焱身旁,早有好事者加了座椅、餐具。

无论如何,再也不能淡定,再也难掩慌乱。往事如鞭,抽打心田。

当年班里46人,六位女生,巧合的是每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读音为yan的字,加上阿炎,刚好七人,有好事者按照年龄结合胖瘦,给他们七人从老大、老二,一直排到老七。

阿炎是老四、燕儿是老五。一开始,她叫他四哥哥、他喊她五妹妹,不久阿炎发现这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五妹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。

燕儿能歌善舞、多才多艺。只说一件,就让人佩服的不行。毕业那年去六化建实习,正赶上他们单位有个活动,张贴的标语、新换的对联都出自她手,一笔行草非常了得。

而阿炎当年除了勤奋、善良,除了正在流行的国际标准交谊舞还能凑合凑合,其余方面在同学中相较,几乎一无是处、一败涂地。

用他们的话说,燕儿不知瞎了哪只秀目,尽然不屑一顾如云追者,独独看上阿焱这个穷小子,而且还大胆表露、毫不矜持、忸怩。

吃不完的饭票送阿焱,逛街邀约阿焱、散步邀阿炎,还织了一条流行的长款白羊毛围巾给阿炎。暑假主动要求到阿焱家,被阿焱拒绝后不但不恼,反而退而求次,邀请阿焱去那个与阿焱临县的重点高中,那里是燕儿的家。

即便如此,阿焱依然决绝的拒绝。阿焱的苦衷燕儿不懂,而阿焱也无愿谈起。

毕业时,漂漂亮亮的精美留言册人手一册,大家互相留言互道衷情,正是指点江山、激扬文字、风情万种的年龄,留言不是火辣辣的友情,就是火辣辣的爱情,要不就是对未来豪情万丈的憧憬。为怕引起燕儿误会,阿焱狠心不找燕儿写毕业曾言。

阿焱不找,燕儿主动出手,并送阿焱四季爱情诗歌选的春与冬各一册!白天阿焱忍着不看,晚上躲开人群,打开那一瞬间,任凭泪崩!

只为燕儿热奔放、情深意切的那一句“不要忘了燕儿对你的爱!明天即将启程,燕儿的心将被带向你的故乡!”

阿焱何尝不曾深爱过燕儿!四年来阿焱一直压抑着感情!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一己执念,却偏偏要放下这段感情!

动身离校的时候到了,燕儿拒绝别人的主动请缨,点名阿焱送,阿焱只有扛着行李把她送上归乡的火车。然而事情到此并没有完结。

再归乡等待分配的日子里,燕儿左一封长信、右一封长信,诉不尽的钟情。时隔多年,阿焱一样清晰的记得燕儿在信中情深意切的写到:燕儿愿意跟你来,如果找工作有问题,你来我这里,我爸有个学生肯帮忙,工作没有问题!

阿焱惭愧自己何德何能,让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如此厚爱!回信到是写了不少次,每次写了又撕,撕了又写,终归没回一封!阿焱暗骂自己当年是如何做到这般决绝!

当年的阿焱却以为这才是真爱,爱她就对她放手,爱她就不应给她一丝念想!因为古人也云:东边日出西边雨,道是无晴却有晴!

一日作别,从此不见,直到今天!

阿焱实在没有脸与燕儿相见!之所以不见,是因为不敢,之所以不见,是因为惭愧难当,之所以不见,是因为有更深的东西藏在不见的后面!

这一顿饭,怎一个难以下咽!

江风习习,美酒微醺,正是情人们两情相悦、耳语呢喃十分,然而,阿焱依然吝啬一个相拥!吝啬一句柔情!

生活没有也许,爱情不容后悔!无论是不想见的,亦或是想见的,时至今日,心里都装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!今世今生,心灵一隅,只有暗自封存这段真挚悲催的感情!

夜深歌正酣,不知哪家舞台楼榭,隐隐传来北宋李清照的《一剪梅》,歌声幽怨缠绵,分明是运用了泣声唱法。

阿焱与燕儿,肩并肩,一边漫步一边不由自主轻轻的跟唱起来。

红藕香残玉簟秋。轻解罗裳,独上兰舟。云中谁寄锦书来,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

花自飘零水自流。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。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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