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 颗 香 杏

八  颗  香  杏

文/宛清流（北京）

我家的杏树，今年竟然收获了8颗红红黄黄的杏子！要知道，去年和前年，她只分别给我们奉献了2颗！

说起这棵杏树，得先讲讲她的身世。2007年到2013年间，父母跟我住在龙博苑二区的80平米小两居里，负责接送正上小学的儿子。有一年初夏，母亲和我吃过市场上买回来的大黄杏，随手把几粒杏胡扔在楼下的绿化带内，播下了希望的种子。果然，这些杏胡不负我们所期，先后长出了4、5棵小杏树苗。有2棵被我移栽到了龙博苑一区的新家楼前空地上，剩下的几棵中，只有1棵很终冲破附近高树遮挡，长成了直径约4、5厘米、高约2米的成材杏树。过了5、6个春秋，这棵杏树在春天里绽出星星点点的红苞，开出了粉红的杏花。

人们说“樱桃好吃树难栽”，可对这棵杏树，我总结出这样一句：杏子好吃果难坐。为什么呢？*一年我发现她开花的时候，明明看到树上有至少20朵花，但很后到了花褪残红青杏小时，任凭我一双探照灯似的眼睛如何搜寻，很后只看到2颗小青杏。但幸运的是，这2颗小青杏，吸收了40多天日月精华、天地灵气之后，在清晨的微曦中，以橙黄鲜亮的样子呈现在我的眼前，满足了我和家人的味蕾，也成就了自己生命的价值。

第二年简直就是前一年的翻版：漂亮的杏花没有少开，可就是坐不住果子。结果依然是2颗杏子！我给远在家乡的母亲打电话，向她请教经验，希望她能帮我解决杏树开花多结果少的困惑。母亲在电话那头说，原来咱们家院子里的那棵杏树也那样，结了不少花苞，但因为小虫儿（麻雀的地方性叫法）总来弹、吃，很后结不了几个杏。因为年年不结几个杏，母亲一怒之下，把那棵已经长得小碗口一般粗的杏树给砍了。挂断电话，我怅然若失。该怎么改变杏树不坐果子的命运呢？奈何！奈何！

但是今年，我要主动出击，改变现状。愁肠百结之后，我突然灵光一闪：在杏树周围搭一个架子，用绿色防尘网把杏树罩起来，麻雀就是再想对杏树花苞和杏花下毒口，也只能隔着防尘网望花兴叹了吧。我为自己的这一妙招感到异常兴奋。说干就干，找来防尘网，从家里拿出几根长竹竿和塑料绳。先在杏树周围固定好2根竹竿，利用附近两棵粗壮的树干，围成一个长方形，然后把防尘网分别拴在竹竿和树干上，给已经开花的杏树罩上了一个绿色网帽。因为有风，在搭建防麻雀网的过程中，不小心碰掉了大约20朵红艳可人的杏花。因为这棵杏树已经2米高了，依我中低等身材男人之躯，给它戴上这样一顶帽子，颇费了一番周折。我对自己的辛苦付出十分满意。

但是不久，我就发现自己错了。母亲的经验，对于家里的杏树也许是对的。但对于我们在北京的这棵杏树来说，似乎不完全对，甚至完全不对。我在小区门口碰到一位来自山西的北漂小伙子，他听了我关于杏树坐果难的遭遇后，立即对我进行了纠正和指导。在山西老家，他们专门种杏树。他以医生的口吻对我说：麻雀是不吃杏花的，你得给它施肥呀，杏树缺肥的话，就是开了一树的花，也坐不住几个果。

原来深深印在我脑海中的母亲的经验，突然间变得很淡很淡，仿佛一个遥远的梦。我深以山西小伙子的解释为然。原来，我白给杏树戴帽子了。我又开始新的行动了。太阳还没有升起，我已经出现在小区楼下。左手提着一个大纸袋子，右手提着铁锹，在小区里到处拾狗屎。半个多小时后，我手里的纸袋子已经装了半袋子狗屎。我把杏树周围的土松了又松，砌成一个外圈高、中间低的圆坑，然后把半袋子狗屎都倒进坑里，再从周围取来带树叶末子的细土，把狗屎掩埋起来。然后取来4.5升装的一喷壶净水，浇在带树叶末子的细土上。

我还要替杏树摘帽子。因为有风老爷帮忙，防尘网和杏树的枝枝叶叶亲密地纠缠在了一起，成为杏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把前不久罩在杏树顶的绿网帽子一点一点摘取下来。杏树被松了绑，重新获得了自由。

得到了肥和水的滋养，又加上春日慷慨地播洒阳光，杏树重新焕发生机。尽管因为我强制性地给她戴帽、造成了几十朵花的损失，她还是坐实了8颗青杏。后来，她又经历几次大风的侵扰，有一次阵风竟然达到8级，我很是为树上的那几枚青杏担忧，担心它们会被狂风吹落。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，这8颗青杏，历经风雨沧桑，却一个个都完好无损。端午节前夕，杏子被太阳照到的地方红红的，让人想起夏天的九宝大桃，秋天的红富士苹果；没被太阳晒到的地方，黄橙橙的，透射出成熟的韵致。在家中再放几天后，杏子吃起来绵、软、香、甜，让我重新找到了童年麦天里吃杏的感觉。

8颗杏子，让我沉思良久。长辈的生活经验，对于我们来说的确很宝贵。但对于这些经验，我们不能纯粹采取“拿来主义”，我们还要思考和辨别，有用的、贴合实际的经验，择其善者而从之；经不起现实检验、与现实脱节的经验，我们只能放弃。

坚硬的泥土，很难吸收到水和肥。想让杏树坐下更多果实，等、靠和幻想，只能碌碌无为，徒耗光阴。人生何不如此呢？只有不断地把头脑放空、归零，我们才能学到新的知识、新的理论，才能继续进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