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班长今何在_心灵感悟_海天散文
来源: 文学语言汇 时间:2024-03-02
当年他是团教导队的一排一班长,素质好。79年入伍,80年当班长;20岁出头,黑皮肤单眼皮,敦实麻利,有股子蛮劲。排长是刚从对越还击作战前线下来的英雄,广西人,常把“笑”说成是“臊”,把“水”说成是“匪”。我们驻守的海岛缺水而少井,因之时常发生军民争扯。排长说能不能找一眼咱们自己的井?他马上模仿广西口音说:“报告排长前方有匪”令人忍俊不禁,他却一本正经地扭头道:“臊,臊,臊什么臊?”结果排长也笑了,说我不怕你吊儿郎当,就怕你窝窝囊囊,能带兵打仗才是好家伙。 有新兵自鲁西南来,不会说普通话,动则报告“我要拉尿”。他便以山东腔问:“你到底是拉还是尿?”弄得新兵面似桃花,因过分紧张,突然听到他“上枪刺”的口令,一低头竟把眉弓挑开个口子。血流下来他非但不安慰,反问为什么不按动作要领来?且说这下好,真正是刺刀见红了。班里政治学习,大冬天端坐在操场上,一位新兵突然喊:“报告班长,猪吃白菜了。”当时确有大片白菜晾在那里。他瞪大眼睛逼视良久,喝道:坐下!猪吃白菜与你他妈有什么关系?精神溜号! 他爱剃光头,说省得三天两头检查头发。那时正热演《少林寺》,大概受少林寺十三棍僧的影响,他动则弄根棒子耍来耍去。队列训练他不戴手套也不让新兵戴;你手指头冻得似猫咬,嘴上还得回答他的问:冷不冷?不冷!每到队列会操他便安排个别有固癖毛病的新兵站岗或出公差,结果本班老是名列前茅。射击训练一位新兵眼睛就是闭不上,一打枪就跑靶,他气得发疯,楞让全班趴在冰天雪地练了半天瞄准。肚子冰得冰冰凉,那新兵还是打不上靶。无奈,再考核时他让打得好的战士偷偷为跑靶者补了一枪。 那时他正处对象,有时把我们带到操场指定一名他任命的副班长组织训练,便跑回去写情书。由于读书不多,常常为回信犯难。不会写字就先用代字,然后问我,问过之后总是狡黠地一瞪眼:不许跟别人讲。我当然不讲。为了表明自己有文化,他每天都练毛笔字,给对象的情书也用毛笔写。如果谁说班长写得好,他会高兴地哼唱起那时流行的《黑三角》主题曲“边疆的泉水清又纯”。 新兵训练结束时我随他回到老兵连。他仍是一排一班长,干得风风火火,组织训练、歌咏比赛、做细小工作,绝对是一号种子,我们猜测他肯定很快就能入党甚至提干。但节外生枝,偏有新兵向指导员报告,说大头鞋被他私换了。此事既出,全连都嘀咕他贪占新兵东西。高干出身的指导员很老练,虽未公开处理,却为他指定了还人家鞋的期限。班长压力太大,一下子失却了往日的刁蛮,不再是生龙活虎使枪弄棒的他了。如他所料,直到干满四年他也没有入上党,更别说提干。 十几年过去,我当教导员时与他有过邂逅。他惊讶地说:“没想到我带的兵也当上教导员啦!”然后一拍胸脯,告诉我他正在一家公司押车,收入颇丰。我为老班长过的不错而欣慰。 以后许久没有他的音信。就在我转业那年却得知他被判了重刑——他说的押车实为一种犯罪行为。可惜了,当年的老班长。是什么造成他如此命运?是他没有多少文化,是他舞枪弄棒的习性,还是其它原因?他绝不是那种骒马上不了阵的人,如果其刁蛮用在正地方,他绝对是块好料,只可惜没有……我常常想起我的老班长,说句心里话,他曾是一块好料,我跟他学过不少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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