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简介:凌森泉,男,1956年出生。
父亲是个老烟民,掐指算来,已有68年吸烟史了。期间,父亲也曾多次戒过烟,可是……哎,父亲的戒烟过程,始终只有“可是”,没有OK。
父亲出身豪门,却运气不佳。三岁时,祖母得病,医治无效,丢下他们父子俩,撒手人寰。祖父续了弦,后祖母又接连生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。父亲十五岁那年,就被分家了,过上了孤身独居的日子。
这样一来,父亲一下子觉得自己长大了。父亲说,他看见村里的大人都会吸烟,于是,有一天,偷偷从祖父的烟盒里抽走了一支香烟,躲在猪圈里吸起来,虽然,开头一两口有点呛,也有点辣,可是,接着吸几口之后,非但不呛也不辣,反而觉得闻着那股浓烈的烟草香味,十分惬意。就这样,今天抽一支,明天抽两支,当时祖父吸的是“大英牌”香烟,一盒有50支。父亲从每盒香烟中抽走的香烟逐渐增多,祖父从每盒香烟中吸到的支数却越来越少了。分家后的*一个春节,父亲独自买了一包香烟,一个人吸了起来。
这一吸,就像决堤的水,一发不可收拾。父亲的烟龄很长,吸掉的香烟,数量更是大得惊人。假如以每天一包半计算,365×68×1.5=37230包,加上闰年 68÷4×1.5=25.5,共37255.5包。一条香烟有10包,以每箱装10条计算,足有372箱之多,差不多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。
父亲烟瘾很大,干活时,手忙得无瑕夹烟,就用嘴唇一直衔着,一直吸到香烟火烫到嘴唇了,才会把烟蒂吐掉。有时,香烟燃烧时的烟雾辣得眼睛都睁不开,父亲就歪着脑袋,闭起一只眼睛,另一只眼睛强忍着刺激,半睁半合,厉害时,还会辣出眼泪来,然而父亲却始终是一副十分惬意的神情,不见有丝毫厌倦,有时,会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,还是不肯把烟蒂扔掉。
父亲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完好的,每一件衣服上,或多或少留有被香烟火烧穿的大小不等的洞眼。记得有一年春节,父亲刚穿上的新衣服,胸前就被未灭的烟蒂烧穿了两个小指般大小的洞。那年月,大凡每人每年只做一套新衣服,没法子,父亲只好穿着这件“洞衣”,走南访北,到各亲戚家去做客吃饭。
母亲曾经告诉我,在我五六岁的时候,赶上三年自然灾害,家里没粮食,吃的是水草根,油树皮,可父亲的烟照吸不误,从不间断。有段时间,香烟是凭票供应的,家里分到的香烟票,是要留下一部分,新年里招待客人用的。家里剩下的香烟票根本不够吸,父亲就会捎上些农产品,去镇上找亲戚托人要几张香烟票。实在没香烟了,父亲只好向祖父求援。祖父吸的是老烟,也叫土烟,是自己种的烟叶晒干后切成的烟丝。父亲找来一些纸,扯下一片来,铺在桌子上,中间放上点烟丝,再把纸卷成香烟状,用舌头把纸的一边了舔湿了,粘在另一边纸上。扯下的纸是不规则的,卷出来的根本就不像一支香烟,可父亲点燃后,照样吸得云里雾里,忘乎所以,大有“点燃一支烟,赛过活神仙”之意境。
父亲也曾多次戒过烟,可没有一次是善始善终的。*一次戒烟只坚持了半个多月。因为母亲得了肺炎,一闻到烟味就咳嗽不止,所以希望父亲不要吸烟了。那天,舅舅来看望母亲。母亲特地让父亲去买一包香烟,招待舅舅。不知怎么的,刚戒了十多天的父亲,也点燃一支香烟悠闲地吸了起来。母亲见了,虽然不高兴,但碍于舅舅在场,不好意思多说什么。舅舅走后,父亲将剩下的香烟悄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。父亲*一次戒烟宣告失败。
戒烟者除非彻底戒掉,否则烟瘾会比原来更大。父亲非但重新吸烟了,而且烟瘾比以前大得多。不但白天吸,晚上上了床,还要吸上一两支;第二天清早,衣服还没有穿好,香烟却早已点燃,烟味常常把母亲呛醒,就难免挨母亲一顿数落和埋怨,甚至诅咒。
也许是重新吸上后觉得格外过瘾吧,从早到晚,香烟几乎没离开过父亲的手。有时坐下来,喝茶聊天,香烟一支接一支,几乎不间断。先前的这支吸到只剩烟蒂时,新的一支早已抽出来了。以前的香烟没有安装过滤海棉,父亲会拿起刚才抽出来的那支香烟,将一头在桌面上笃几下,让里边的烟丝结实一点,另一头就会空出2到3 毫米的空隙,父亲就会把原先那个烟头插进去,这样,不用重新点火,就可以连着吸第二支了。
父亲特别喜欢吃肥肉,慢慢地,出名了。走亲戚,喝喜酒,大家都把肥肉留给父亲吃。父亲总是乐享其成,吃得津津有味。我们劝他少吃点肥肉,他就是不听。五十多岁时,父亲觉得时常头痛,以为是累了或少睡觉的缘故,去药店买头痛粉吃。起先吃了头痛粉,似乎症状有所减轻,可是,过不了个把月,头痛得更加厉害了,父亲只好去医院找医生看看。不查不知道,一查吓一跳。父亲患上了高血压症,收缩压215,舒张压146。险些把医生吓个半死。医生说,急需入院治疗。可是,父亲却轻描淡写地说,我只是有点头痛,住什么院啊?血压高嘛,配点药吃吃就是了。可病是明摆着的,况且医生的话总是具有*性,在医生和家人的共同说服下,父亲终于同意入院治疗。
医生了解到父亲的烟龄后,又是吓一跳:“吸了那么多年了啊?”医生接着又说,“以后可不能再吸烟了!”出院后,父亲真的煞有介事的戒起香烟来了。父亲去商店里买了话梅奶糖等零食,口袋里,再也没有了香烟的踪影。烟瘾上来了,就摸出一颗糖果嚼一嚼。开头几天,看着别人抽烟,尽管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他们看,但是,经历了一番煎熬后,还是挺过来了。一天两天,一月两月,咳,父亲只坚持了半年。也许是,高血压在药物的作用下得到了控制,基本正常了,头也不痛了,身体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,父亲也放松了警惕,神使鬼差般,死灰复燃,又吸起香烟来了。而且这一次,每天吸烟量比住院前,差不多翻了一番。
看着父亲越来越大的烟瘾,我们都为他担心。可是父亲却始终生活在他那缭绕的烟雾里,丝毫没有想停歇的迹象。
五年前,父亲胃出血。住院期间,医生再三关照,别再吸烟了,父亲像个三岁的小孩,唯唯诺诺,满口答应。出院后,我们给父亲雇了姑母到家里来,一年四季服侍他。父亲的吃喝正常了,脸色渐渐红润起来。姑母还告诉他,老年人要增加营养,喝点奶粉很好。于是给他买了奶粉,像对待婴儿一样照料着。
一天,我和妻子去看望父亲。刚进门,姑母就絮絮叨叨在我面前告起父亲的状来:“看看你父亲,告诉他抽烟不好,医生也这么说的,他就是不听,很近又在吸烟了。”姑母说话时,父亲正点燃一支香烟,坐在八仙桌旁吞云吐雾。父亲耳朵很背,姑母告的状,他压根儿没听见,一边站起来,跟我们打招呼,一边手指夹着香烟往嘴里送。
“好好劝他,总是不听。而且很近吸上中华牌香烟了,整条整条的买,要440多元一条哩。奶粉舍不得买,买香烟却一点儿也不心疼。吸烟只有坏处,没有好处,你们说是不是啊!”姑母的话语中饱含着不满和关爱。
作为儿子,我不能命令父亲,只能委婉地劝告几句:“爸,姑母说得对,吸烟没好处,能不吸就别吸了,行不?多买点菜吃,多买点奶粉喝,对身体好。”
父亲笑笑,说:“我知道吸烟没好处,也想把它戒了,可是,几十年吸过来,不吸好像不习惯了。”父亲猛吸了一口烟,接着说,“再说,这么大年纪了,还能活多久啊!”
听了父亲的表白,我十分无奈。一头是明知道吸烟确实有百害而无一益,却固执己见;一头是明知道劝阻无效,却还要不停地劝告。哎,做儿女的也难啊!
很近,父亲又因腰痛厉害,起不了床,更走不了路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:“痛得快见阎王了。”当然,又是住院治疗。医生又一次苦苦叮嘱父亲:“你血压高,心脏不好,胃也不好,有严重气管炎,这次腰间盘突出,压迫中枢神经,很危险的哦。香烟真的不能再吸了。”
“不吸了,不吸了。从今天起真的要戒烟了。”父亲戒烟的表态不止一次了吧?一次又一次,吸了戒,戒了又吸;吸了又戒,戒了再吸,反反复复,别人拿他没办法,也许连他也六神无主般难以控制住自己。然而,父亲这一次的表态,似乎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决。这,是我们所希望的。
我无从知道香烟会有如此大的魔力,让父亲置身体而不顾,乐不思蜀,流连忘返,沉溺其中,不能自拔;我也无从知道父亲戒烟的意志如此薄弱,竟会屡戒屡败,每一次总是半途而废,无果而终;我更无从知道父亲这次戒烟能否言而有信,持之以恒,天遂人愿,直到永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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