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魁
有句古语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这话放在祁魁和闻会两家身上,是再合适不过了。
祁魁的高祖父叫祁东山,他年轻的时候,家里还十分贫穷,除了两间破草房,地无一垄,靠打拨浪鼓赚几个小钱为生。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,林凤祥的太平军北上攻打北京,队伍过去以后,祁东山捡到一个首饰匣,打开以后大吃一惊。回到家里,他再也不打拨浪鼓了,就开始拆洗房屋,两间破草房变成了五间宽的四合院。后来,祁东山又开始买地,到他六十岁的时候,已经买到八顷多地,村里人都叫他老八顷。这时候,祁东山又想把四合院建成楼房。
那时候,闻会的祖父克勤在祁东山家扛长工,东家要建楼,克勤只有帮忙的份儿。楼房动工了,祁魁的祖父祁发财和闻会那时都才六七岁,都在工地上玩,发财用根棍子挑着两块砖头转来转去的吆喝谁买砖头。东山大吃一惊,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,楼房还没建起来你就要卖砖头,这不是明显的预示着要败家吗,急忙告诉他的另一个孙子说,他卖你买。意思是他败家你立业,财富还是在咱祁家。可是他这个孙子偏偏就是不愿意买。
可是闻会却说,发财,砖头卖给我。发财说,就卖给你,别人买我还不卖给他呢。两个孩子还有模有样的讨价还价进行交易。东山更是吃了一惊,看来我这个家兴起得快,败得也要快,我家的财产很有可能要流入克勤家。东山无奈的对克勤说,日后要是我家败落你家兴盛了,你可得好好的照应照应发财啊!克勤急忙说,东家,你说的是哪里话,我哪有这个福分!当时,克勤和工匠们都把这事儿当成一句笑话,认为这两个小孩子是在玩耍,谁也没有在意。
祁东山活到八十多岁才去世,这时候他的儿子和那一个孙子也早早死去,只剩下发财这根独苗。发财自然成了当家人,他有钱了腰粗了,地也就不再种了,当起了甩手掌柜的。没事干了,就学会了两样本领,一是赌博二是抽大烟。赌场上,发财是常败将军,可是他却不知觉,屡败屡战,家里的浮财很快就抛撒尽了。抽大烟更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,你就是有千顷良田万贯家产,也都能装进那小小的烟葫芦里边。没有了浮财,发财就开始卖地。
闻会成家以后,依然是穷当当的,依然靠给发财家扛长工为生。闻会和庙湾的杨三喜是姑表兄弟,当年袁世凯在庙湾赌大博,输得一干二净还欠好多钱,被别人剥光了衣服,很是狼狈。恰好那一天闻会也在场,他很可怜袁世凯,就说动杨三喜帮助袁世凯还清了赌债渡过了难关。袁世凯发迹后,自然忘不掉恩人,那时候杨三喜改换名称在豫皖边境当上了独脚大盗,袁世凯找不到他,就把恩情全部报在了闻会身上。闻会有了钱,正赶上发财卖地,就开始收买他家的土地。发财卖一块闻会买一块,发财卖一块闻会买一块,不到二十多年的光景,发财的八顷地全部卖完,闻会也就买了八顷地。
浮财花尽,土地卖完,发财的那两种本领依然耍弄,很后没钱了把楼房也卖了,住上了小茅草屋,闻会自然也收购下来。没钱了没地了,发财的家境又回复到东山年轻时的模样。不过他是少爷出身,只会花钱不会挣钱,赌场进不去了大烟也抽不成了,不到四十岁因贫病交加凄然死去。闻会收购了发财家的八顷地和楼房,俨然大财主一个,人称少八顷。发财的儿子没过过多少少爷生活,倒学会了种庄稼,发财死后,他干脆反过来给闻会家扛起了长工。
杨三喜虽然只是个开饭店的,但却会赌,并且赌技十分高明,骨牌、麻将、纸牌、押宝,只要是能起上名来的赌艺,没有他不精通的。杨三喜的饭店里就有赌场,可是他却从来不参与赌博,他说,歪财不顾命穷人。闻会和杨三喜是亲姑表弟兄,杨三喜自然也就把自己的赌技教给了闻会,但是他要求闻会只能作为玩意儿玩不能以此为业,因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,你的赌艺再高明,碰上比你更高的,只有输没有赢,到头来苦害的还是自己。
风水轮流转,明年到我家,老闻会和祁魁俩家的财产土地就这样转过来转过去,到现在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笑的资料。
闻会牢记表兄的嘱咐,也就把这种技艺作为一种乐趣,每逢有会只带一个钱,赢回五六个钱作为饭资,再不多赢。自从有了祁魁跟着,也就多赢几个钱,够爷儿俩吃的喝的就算为止。祁魁看到东家有这种本事,就缠着要学。老闻会说,你爷爷就是以赌败家的,你不能再学这个玩意儿。祁魁人虽小,却很有心眼儿,他说,爷爷,我家已经穷得叮当响,再败家能败啥呀,我只求以此养活母亲兄弟,您老看行不行。老闻会说,这倒是一说,就教给你吧。从此,祁魁也学会了这种本领。
祁魁长大成家后,仍然是茅屋两间地无一垄,每逢有了春会,他就找一个穷家的孩子,说,用小车子推着我赶会去,晌午管你吃喝。今儿赶这个会赢上三两块现洋,明儿赶那个会赢上个三两块现洋,一春倒也能赢上三二十块现洋。秋天有会再赢个三二十块现洋。这样,也就够一家人吃喝一年的了。因为赢的钱不多,开宝桌子的不注意他,就是村里人也没有多少知道他会赌并且赌技相当高超的。祁魁赢的钱供应母亲老婆孩子吃穿费用,闲时再给别人打个小工,日子过得倒也暄腾腾的。他没有再置土地,所以解放后划成分的时候,被定为赤贫。
石民是祁魁的干儿子(农村的一种习俗,只认干大,并不承继家业),无意中听说干大会这种技艺,也跟着学会了。石民也像干大一样,在煤矿上只抓赌徒,却从不参与赌博。